李素对宗教是敬畏的,因为这一类人很偏执,而且能直接与鬼神联系,所以这类人不好惹,谁都不清楚他们背后的鬼神老大是什么脾气,万一得罪了被雷劈呢?
除此之外,李素对宗教的认识或许还有点狭隘,他对僧道的看法仍停留在念经,炼丹,飞升,以及……批八字,算流年,测字,看婚姻事业财运以及子嗣等等。
最后几样最吸引人,也最接地气,至于这几样究竟应该是和尚干的还是道士干的。
玄奘的脸色很难看,手里一串檀木念珠转得跟风火轮似的,德高望重的大师似乎……犯了嗔戒?
“贫僧不会算流年!”玄奘重重哼道。
“批八字呢?”李素不抛弃不放弃地问道。
“也不会!”
“婚姻事业前程子嗣……你是大师,总有一样会的吧?”
“贫僧……不会!”玄奘脸孔有点红,李素觉得他可能在羞愧,和尚嘛,越是德高望重,羞耻心越强烈,毕竟千辛万苦跑一趟天竺连批个八字都不会,换了李素是他,可能也会脸红一下的。
当初第一次见到孙思邈时,老道士也是这样,不会撬锁,不会穿墙术,不会轻功……太失望了,这也不会那也不会,这个世界的和尚道士们到底怎么了?
见玄奘脸红得厉害,身子隐隐颤抖,李素怕把他羞死,于是果断换了个话题。
“好吧大师,咱们不聊这个了。”
玄奘长吐一口气,露出释然的表情,刚才的话题他显然很没有兴趣。
“贫僧跟大唐将士们行路这些日子,多少听说了一些李县子的事迹,李县子领数千将士死守西州城,为大唐立下大功,回到长安后,李县子的前程怕是不可限量,贫僧这里先恭贺县子了。”玄奘含笑道。
“大师谬赞,些许微薄功劳,其实都是将士们的性命堆砌而成,对我而言,若能换得更多的将士活下去,我情愿没有这些功劳。”
玄奘低宣了一声佛号,道:“斯言善哉,李县子秉持仁心,功劳大,功德更大,贫僧观李县子器宇不凡,面润额宽,正是贵人之相,若能多积德行善,必有福报。”
李素眨眨眼:“大师看得出我有贵人之相?”
玄奘笑道:“相面先观气色,李县子气色不凡,面俊目正,自是贵人之相。”
李素嗔道:“原来大师刚刚是在谦虚,快,帮我算个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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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西州已一个多月,队伍走得不快不慢,半月后终于到了沙州。
在沙州短暂补充了粮草和淡水,换了一批骆驼马匹,李素下令在沙州休息三天,三天后,队伍再次启程往东,朝玉门关方向行进。
仍是一路枯燥,仍是一路释然,大家带着满满的食物和饮水,还有对余生满腔的期待和希望,在烈阳下漫行渐远。
在这个交通不便的年代里,从西到东的路程,往往便花费了人生的小半年时间。
一个多月后,队伍终于到了玉门关。
田仁会和玉门关将士的终点站便在这里,虽然加了“光禄大夫”的衔号,可田仁会的实职仍是玉门关守将。
夕阳快落山时,玉门关遥遥在目,三军将士欢呼振奋,打起精神加快行程,在夕阳的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在地平线的那一刹,队伍终于进了玉门关。
当夜田仁会在玉门关内设宴款待李素程处默,众将士卸去一身疲倦与风沙,在篝火堆旁痛快喝酒吃肉,忘形处互相抱头痛哭。
漫长时日的并肩战斗和同路同行,玉门关将士与程家庄和右武卫骑营已结下了深深情谊,今夜过后,大家便要分道扬镳,若无意外的话,一生中已不会再见,人生的下一段路程,换与别人同行。
痛饮,放歌,大哭,沉醉。玉门关的当夜,将士们在这样的气氛里尽情宣泄过后,终于沉沉睡去。
第四天一早,身披着满身氤氲与霞光,队伍再次上路时,已只剩下程家庄子近千老兵,和百余骑营将士。
…………
进了玉门关便算是真正进入了大唐,玉门关以内才是春风能吹拂到的地方,每一寸土地都深深刻着李家的名字。
入了关以后,遇到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与西域千里罕无人烟的景象截然相反。
中原汉人的打扮,头上挽着髻,挑着担子或背着竹篓,微风轻拂送来阵阵麦香,夹杂着一丝熟悉的久违的炊烟味道,玉门关仿佛成了一道长长的分割线,关外的游牧,关内的农耕,两者之间被划分得泾渭分明。
入了关以后,李素和众人的心情明显振奋了许多,路上每一处都有着不同的风景,不像关外的大漠,走到哪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沙尘。
王桩自入关后,表现得最兴奋,这段日子与方老五的关系处得不错,两人并骑走在一起,王桩甚至能够有模有样跟方老五吼几句字正腔圆的秦腔,嘶哑难听的嗓音吓得人畜退避,鬼见鬼愁。
“再走约莫一个月便能到长安了,哈哈!总算回家了,这里才像人待的地方。”王桩扯着嗓子吼了两句秦腔后,使劲抹了把脸大笑道。
李素皱了皱眉,拨马离他远了点,噪音太大,李素喜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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