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崇祯皇帝也不怎么查账,百官们当然可以糊弄过去,但如今朱由检一查账,顿时原形毕露。
这已经和经济学水平无关了,只要脑子没有被烧坏,正常人都看得出来其中问题。
“桑尚书的意思是,我大明十年来,岁入不但没有增长,反而越来越少?这些人莫不是当真以为朕是好欺负的?”朱由检的话里已经不知不觉带上了杀气。
他对明末财政的糜烂败坏确实是有一定的心理预期,但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种侮辱智商的方式。
这大明财政的离谱程度,堪比后世某乎上某些明史专家,口口声声说着崇祯年间中原人口不如洪武年间多。
发展了这么多年,你告诉我就这?
“你们是怎么想的?尽管说出来。”
边上没有大臣,倒是有几个小宦官,所以朱由检倒也没有迁怒的打算,只是随口一问。
“难道不是因为这些年来天灾人祸,各地又是战事不断吗?”阴影里有小宦官的声音传来。
朱由检甚至都没有去看那个方向,对明末的财政情况,他原本就有自己的一套衡量标准,结合桑弘羊提供的数据,已经足够让他意识到一些比较直观的问题。
“当然,那个时候流寇还没有兴起,建虏也没有现在强大,这个理由真是合情合理呢。朕相信,朕的诸位好臣子们大多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朱由检特意加重了“合情合理”四个字,顿时让殿内的宫女宦官们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纷纷高呼“奴婢死罪”
“无事,朕针对的不是你们。”朱由检见了,顿时有些意兴阑珊,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
随后他又重新看向同样已经在刚刚他的阴阳怪气中跪倒的桑弘羊:“据桑尚书所说,北方有小……天灾,有兵祸,可谓民不聊生,赋税减少也是理所当然。”说到这里,朱由检顿了一顿,倒不是他突然改变了主意,而是因为他刚刚一时嘴快,差点把“小冰河期”这个后世的专业术语带出来。
要知道,现在的人们或许对这种气温异常的“冰期”有所总结,但绝对没有后世系统研究归纳出来的专业术语来的清楚明白,至于“小冰河期”这个术语,更是后世才有。
见没有人留意到自己这个小小的纰漏,朱由检也松了口气,随后继续往下讲。
“北方如此,也就罢了。可朕记得,南方可没有甚么兵灾吧?为何南方的税收也是年年减少?看爱卿你的数据,南方各省的岁入比起十年前也足足少了将近两成,这却又是为何呢?”
“此事臣亦有所留心,各地报上来的理由也并非无稽之谈。譬如贵州土司作乱,福建海水倒灌,安徽遭遇流寇过境,前些年也有些不开眼的山贼土匪一度干扰到了漕运……”桑弘羊结合着户部尚书的记忆,缓缓陈述着他的看法,也算是找出了几个不错的理由。
“可是朕怎么记得,去年漕运运来的漕银和粮食,和往年没有多少区别呢?”朱由检事先早就让王承恩找来了相关的奏疏,眼下就摆在边上,算是派上了用途。
没等桑弘羊回答,他又半是喃喃自语半是质询的说话了:“朕看这奏疏上写的数据,南方各省原本额定的杂项银应当有近三百万两。可实际收上来的不过二百万两出头,算上加征的辽饷也才堪堪三百万两。这其中少了的一百万两,倘若能足额实收,朕又何必为了这点军费去斤斤计较乃至逼着满朝文武弄那劳什子‘助饷’?”
“臣有罪。”桑弘羊慌忙跪倒。尽管他是刚刚才被召唤出来,但他的潜意识早就和原本的户部尚书融为一体,所以自然也有着原本户部尚书的恐惧。
要知道,他可是户部尚书。赋税出了问题,虽然不至于把所有的罪责都扣在他一个人头上,但一方面有失察之罪,另一方面也有个领导责任。
其实这个问题,原本的崇祯皇帝也曾在朝会上当众质疑过。但原本的户部官员总能找出许许多多的理由推诿责任,甚至还有许多朝臣事后联名上奏,认为南方赋税过多过重,已经让江南各省不堪重负,要求皇上下诏减免南方各省的赋税。
如此反复数遭之后,虽然崇祯皇帝最终守住底线没有减免,但自此也让崇祯皇帝对赋税征收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对南方各省不敢逼迫太过。唯恐南方各省真的如朝臣所言“不堪重负,或酿成民变”固然是理由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是如今随着北方以及中原腹地被流寇和建虏反复蹂躏,整个朝廷的粮饷基本全靠南方漕运支撑。也正是因为如此,只要南方赋税能收上来个七八成,他也就不会太过苛责。
但如今的朱由检,却不会像原本的思宗烈皇帝一样对南方各省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了。
而对于南方各省赋税减少的原因,朱由检在参考后世资料的基础上自然也有着自己的看法。
“朕以为,南方各省岁入减少,不外乎盐税、茶税的减少,还有逋赋现象日益严重两大原因。”
“臣,请圣上明示。”桑弘羊匍匐在地,恭敬发问。
朱由检也知道,连他这个不算太通庶务的皇帝都能看的明白的东西,历史上本就以经济学见长的桑弘羊不可能看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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