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行坊。
李府。
这里是卫国公府在洛阳置办的产业,位于城北,离皇城不远不近,作风颇为低调。
李彦这几日也很低调,上班往练武场一扎,到了午时准点下班,一切遵循长安故事。
不过有时回家太早也不好,每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送礼的、送诗词的、请赴宴的、想要入府拜访的,林林总总,请帖堆得比人都高。
李德謇年纪大了,留在长安没有过来,好在卫国公府上不少管事仆从跟了过来,李彦交由他们。
大部分都是回绝的,小部分回个礼,极少部分才见一见。
即便如此,府外也有一排长长的马车等待,就是希望在他下班的时候撞个运气。
李彦对此见怪不怪,昔日李敬玄府外的场面比这还壮观,他年纪轻,许多年长的拉不下脸,否则要更夸张。
不过这回的客人,李彦却是主动迎出。
远远就见苗神客快步上前,俯身拜下:“李机宜大恩,下官无以为报!”
李彦立刻扶起他:“苗佐郎,你我也是老友了,何必如此?”
苗神客清瘦了许多,甚至有些形销骨立,眼眶一红:“要的!一定要的!李机宜此举乃是再造之恩,下官不敢欺瞒,原本我等都生出辞官归家之念了……”
李彦看着这位北门学士,心想若不是我的出现,你们现在可风光了。
历史上北门学士六人组,风光了近二十年,直到武则天登基前夕才被清理掉。
而自从李彦入了长安,武后的路就变得不太顺,连带着智囊团也是苦兮兮的,居然都生出辞官不干的念头。
每年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就为了一官半职,北门学士出身寒门,家世并不高,能到这一步更不容易,逼得他们想要辞官,可见外界压力有多大。
直到太子有意给榜一世家赐予宅邸,同时也为中下层官员安排在洛阳的住处,而北门学士六人组赫然在榜,一切才变了。
上位者的赏赐,从来不仅仅是赏赐,还是政治信号。
就好比弓氏,为什么能在短短数十年间,拥有如此煊赫的家世,正因为当年营建洛阳时站队成功,得李治嘉奖,各方知道这个家族入了圣人的眼,才借势膨胀了起来。
此时太子将北门学士六人组纳入分房名单,也是明确的信号,苗神客等人的路立刻宽了。
这份宽容,让群臣的态度都隐隐转变。
毕竟谁都希望自己的顶头上司有人情味,而非薄情寡恩之辈。
李彦扶起苗神客,带着他入座。
苗神客再度感谢后,取出了一本奏章,有些忐忑的道:“这是我等所拟的《建言八事》,望太子殿下能够采纳,先请李机宜过目。”
李彦摆摆手:“我非东宫官员,给太子殿下的奏章,我从来不过目。”
苗神客紧张的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原本我六人想一并入府拜访的,也是心里没底,才由我先来……”
李彦见他颇有几分语无伦次,知道这位确实需要一些信心,颔首道:“过目就不必了,请苗佐郎略说一二吧。”
实际上他也挺好奇的,《建言八事》所说的是哪些,毕竟这可是给太子的敲门砖,北门学士必然是绞尽脑汁。
苗神客振奋了精神,将奏章收起,直接道:“第一,劝农桑,薄赋徭。”
李彦颔首:“此乃王道,与民休戚,只要落于实处,都是极好的。”
苗神客接着道:“第二,给复三辅地,免除关中地区的徭役。”
李彦赞同:“此次关中受灾太严重了,理应给关中百姓减轻负担,便于灾情后重建。”
苗神客顿了顿,缓缓的道:“第三,省功费,免力课。”
李彦目光一亮:“好,我早就认为力课不妥!”
“官员诸多福利,岂会缺少那点役力?力课所设,多为剥削百姓!”
“早年贺兰敏之就是如此,那时我没办法奈何他,如今若能免去力课,也是一大快事!”
这话是真情实意,也为定下基调。
正是为了让北门学士知道,一旦改投太子,侧重要发生变化。
果然苗神客领会到了,太子所为和武后不同,立刻表态:“我等一定忠勤王事,善治民生,为百姓安居,为万民乐业!”
李彦不信口头之言,他要看的是实际行动,点头道:“接着说吧。”
苗神客道:“第四,宫城不兴土木,禁止浮巧。”
李彦想了想,恍然道:“太子殿下不是铺张之人,但百官与万民不知,此事颁布,也能让天下人见到殿下节俭,以做表率,确实考虑得周到。”
苗神客道:“第五,广言路;第六,杜谗口。”
李彦眉头一动:“第七,第八呢?”
苗神客又露出小心之色:“第七,京官八品以上,益禀入(增薪);第八,百官任事久,材高位下者,进阶申滞。”
李彦沉默下去。
听上去,这是为了整顿吏治,让有才华的官员更加得以任用,不让那些尸位素餐者得高位。
但这其实就是北门学士的老本行,想要协助太子,对付高门士族出身的世家官员。
哪怕这个年代的寒门并不寒,李彦也希望出身寒门,有才华的士子,能够得到应有的待遇。
因为只有寒门机会大了,老百姓才更有上升的机会,阶级的固化才会进一步消除。
但不是现在。
李彦稍稍沉吟,并不直接否决,反问道:“苗佐郎是进士出身,早年是在长安二馆六学进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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