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场地,这座建造了不足半年的赛马场,显得还很粗糙。
中间是一圈圈凹下的赛道,四周是垒砌的高台,层层铺上,再设座位,视野最好的位置则搭上了包间。
但就是这一座场地,规定的容纳人数是八千人,却日日爆满,若不是预定的包厢位置,进都进不来,当真是火爆至极。
林元景进的不是包厢,包厢里面的都是官宦权贵,注重自己的形象,不会像普通观众那般大呼小叫,他反倒更喜欢这种市井的氛围,挑选了一座高台站下。
此时赛马还未正式开跑,场上已是喧闹不已,不少人来来往往,大声吆喝:
“卖菓子!卖蜜饯!卖冰糖葫芦咧!”
“彩票彩票,这期五号是种子哦,和陛下的龙驹都有过亲密的接触,买了不上当,不押绝对后悔莫及!”
“想要明天的位么?三人位,五人位的都有……”
卖零食的小贩忙得脚不沾地,最热门的是卖彩票的,其实就是赌博盘口,不过现在不流行那么叫,要叫彩票,让人最是趋之若鹜。
当然,还有早早来占位置的闲汉,这是最硬通的,进不来都是白搭,尤其是押了注的,谁愿意在场外等消息呢?
如果说这些还属于正常商业范畴,那么接下来一个声音就令林元景的脸色都变了:“望远镜,有要望远镜的么?万顷琉璃……玉宇宽,镜澄千里……那个……那个……幻中看,站在台上,各号千里马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哦!”
林元景猛地转过头,就见一个低矮的汉子叫唤着,专挑衣着不俗的观众,眼神鬼鬼祟祟,手按在腰间,似乎真的藏着什么好物。
林元景刚要对左右的禁卫示意,就听不远处一位魁梧的中年汉子冷哼:“胡言,望远镜不比文人所用的眼镜,绝不允许民间买卖,便是有走私出来的,也不可能在此地出售……连句诗都背不下来,这是要诓骗财物的闲汉,赌马输急了么?正好去长城冷静冷静!”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就有赛马场的卫士扑了出来,将那闲汉一把架住:“带下去!”
众人冷眼旁观,闲汉勃然变色:“假的,假的,我就是想要换些钱买彩票……啊!!”
在一路凄厉的惨叫声中,这位输红了眼的赌徒被拖了下去,而观众摇摇头,视线很快转回下方的赛马,唯独林元景对中年汉子刮目相看,抱了抱拳:“兄台好快的反应,好准的判断!”
中年汉子还礼笑道:“过奖了,这等事不止一回,近年来工部所发明的便民之物越来越多,也就多有了这种坑蒙拐骗的贼子,连京师都出现不少上当的,更别提各州县了……”
正说着呢,在悠悠响起的号角声里,十二匹赛马进了栏中,开始进行准备,那兜售彩票的更加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观众们也纷纷购买。
林元景对于这个兴趣其实不大,他以前就教导儿子和家人,千万不要迷恋赌博,如今同样是如此,似他这般的习武之人更有着惊人的自制力,但看了看旁边的汉子,饶有兴致地道:“兄台以为,哪匹马最有冠军的潜力?五号如何,听说是和龙驹都有接触的!”
中年汉子豪爽地哈哈一笑:“别理会那等虚言,陛下的龙驹最喜出行,只要是跟在后面跑过的,都被他们吹嘘成亲密接触,这等马儿我决计不买,肯定中不了!”
旁边买了五号的人立刻变色,纷纷投来白眼。
所幸赛马场太过吵闹,听到的人不多,见这汉子又孔武有力,终究没有上来打骂,只是低声嘟囔几句:“呸,真是晦气!”
林元景暗暗失笑,继续问道:“那兄台选的是?”
中年汉子扬了扬手中的彩票:“我选九号,河西马,西夏良驹终究不是中原马可比,此次进贡的更是良品,那匹马博得头筹的机会更大!”
林元景当然清楚,自己的儿子登基称帝后,西夏使臣就将完颜阿骨打的次子完颜宗望献上,祈为藩属。
燕廷收下了完颜宗望,也同意收西夏为藩属国。
国家层面的战略计划不会变,由赵宋西军重组的两支精锐军队,依旧在陕西边境整日操练。
但既然西夏这般卑微,俯首称臣,倒是不必现在就将之推到金国那边去,毕竟这个党项人组建的国家再衰弱,也是一股力量,成事不足,坏事有余。
消息传回,李乾顺大喜,借着燕廷的威望在国内各部狐假虎威,对于买马要求自然不敢不从。
林元景念头收回,开口道:“不仅是官方买马,如今大燕民间的商贾,也多有从西夏买马,利润巨大啊!”
中年汉子道:“兄台所言不错,若不是横山商会被太府寺整顿,民间的贩卖肯定更加泛滥……呵,那横山商会在前朝对西夏的战争中,就敢大发横财,现在依旧嚣狂,终于要立法整治那些奸商了!”
林元景终究是耳濡目染,点头道:“前朝商人能科举能做官,除了朝廷大力垄断赚钱外,对于商业又没有正确的引导手段,法无禁止即自由,六大商会这样的产物应运而生,在朝廷是盘根错节,编织出人脉巨网。”
“记得当年公孙大夫得向太后诏令,对于厚将行会出手,无忧洞之事人赃俱获,也没个结果,最后还是明尊教事发,方能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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