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妹妹。”
倾禾狐疑的目光扫过宁华清甜的面孔,冷嗤刮骨:“本宫只听说蒋侍郎这辈子只娶了一房妻室,当年也为生蒋陌难产过世了。哪里来的妹妹!”
华宁淡淡一笑:“血不血缘的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蒋家承认有我这个姑娘就是了。”
当年魏阁老的嫡孙女与先生有私,私奔不成,那先生自是无声无息的消失了,魏姑娘被送去了庵中清修。
魏姑娘被送去不久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绝望下要跳崖自尽。
正巧被路过的蒋楠救下。
没多久便发生了椒房殿屠杀之事,蒋楠与魏姑娘商量了演一出戏,让她能将腹中先生的孩子生下来,也让蒋陌的出现变得名正言顺。
于是才有了蒋家与魏家的姻亲。
后来魏姑娘因为思念先生过重孕期一直不大好,最后大人孩子都没有保住。
索性魏姑娘是在随蒋楠外放时生产,稳婆和乳母都是秦宵备下的,断然可信,消息一直掩藏的很好,待五年后回到京中,便也无人产生过怀疑。
你挂撇过她的眸中衔了一抹雍然笑色:“那公主以为,为什么要来和你说这些呢?”
倾禾有须臾的疑惑,旋即心底怦然了一股激烈,连带着容色里都凌厉都舒展了许多:“你的意思……”
宁华眉目在雪光里若山峦般悠远:“两个人对生活的姿态是全然不同的,将来也不过争吵而已。看不到公主最深切的诚意与改变,他那最后一步,是不会迈出去的。”
晨曦里的轻风吹走了湖面上的烟波浩面,吹来一阵清雅的农女歌声,带着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淡淡清香,若隐若现的飘来。
漫漫然的唱腔悠然自得又带着情意绵绵的悠长:悔不该恼春登墙头,得遇你马上狂客少年风流。你那里传诗意抛红豆,我这里情缠绵不掩羞。却已将家训闺戒丢脑后,莫负我长门深锁恨悠悠。
倾禾怔怔了须臾。
如是今时今日不能嫁与仰慕的郎君,回去不是和亲便是下降不知哪一家臣子家中的执绔。
在她父亲的掌权里,她不曾见过权臣,却听闻过她的大姑姑为了先帝收拢政权,是如何被权臣之子生生虐待而死的!
她一定不会让自己落得那样的下场!
而蒋陌,虽不良于行,却是有机会站起来的,而在她认识他那么久的了解之下,这个人克己而良善,哪怕终有一日母后彻底失宠于父亲,父亲也迁怒了自己,他也是绝对不会对自己有任何不敬的!
她不是母后,不会只一味的任性挥霍父亲给予的耐心。
清露下的悠长光芒透着缥缈的仙境之意。
蒋陌青色纱袍的袍袖自轮椅的扶手垂下,随风轻摆,自有翩翩谪仙姿态。
迎着明耀的阳光望了一眼,恍惚了满目沉幽:“锦州那边儿可顺利?”
在战场上被利剑几乎划开的面颊虽愈合了伤口,但岑华心底的杀戮与仇恨仿佛一泊在狂风中翻涌的鲜血,没有一刻能湮灭。
她慢慢推着蒋陌前行,二十多年的等待已经让她的声音变得微沉而沧桑:“明镜传了消息来,一切顺利,已经动了。待李慧在杭州的消息传回京中,京中的计划就要铺陈开了,到时候自有人来背下李启的死。”
蒋陌缓缓一笑:“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岑姨,姜家的仇,母亲的仇,我们马上可以报了。”
岑华垂眸,看着他被阳光照着晕起淡淡金色的发:“何必非要亲自动手。”
蒋陌抬起修长的手,润白的皮肤在渐渐强烈的太阳光下呈了薄薄的血红:“早就不干净了,既如此,多一条命也没什么。”默了默,“岑姨,您可怨过母亲,当年若不是她坚持要攻打南方,或许姜家不会覆灭。”
岑华摇头:“不管南晋、齐国、衡国还是大梁,百年来都不曾断了攻打大周的野心,出兵是迟早的事。当初出兵的时机虽不是最好,却也不算差。”
“何况当年的李彧、李怀、李锐,哪个不想将姜家铲除以收回云南政权。即便晚几年出兵,他们还是不会放过姜家的。要怪,只怪姜家人刻在骨子里的武将之心,他们、太放心不下云南的百姓了。”
“自古异姓王族有多少能善终?都是注定的。也早在王爷的预料中。”
那一战,连姜家的暗卫营都全数出动了。在大周国土上几无对手的姜家暗卫,也只剩了二十余人。可见当年打的有多惨烈。
蒋陌眼底噙着一抹讽刺,语调却平静如水:“百姓、臣子甚至是夫妻、父子,如何能与巍巍皇权相比。”
岑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权势自来都是以野心堆筑。好在你母亲在察觉到不对经的时候,悄悄把敏公子的长子换了出来,送走了。”
“姜家,还在。”
一句还在,仿佛是被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捏了一把心头,蒋陌眼底有一瞬酸涩的湿润,连声音也带了几分潮湿的欢喜:“表哥,好吗?”
岑华点头:“普通的富家公子,远离朝局,身体康健,娶了贤良妻子,有一双儿女。很好。”
蒋陌温然一笑:“那就好。”
总算,他们这些人里,还有真正活着的。
清晨明耀的光线照得满殿悬挂的明黄色绣八宝纹路的帷幔轻纱拂动,那样的光华夺目是寻常妃妾不能用的,除了皇帝的延庆殿,也便只有皇后的椒房殿有资格使用。
有资格用,却未必必须用,可皇后的椒房殿数十年来都悬着这样的华丽璀璨。
从前是在昭告世人,她的地位与尊贵无人能匹敌。
如今眼底更是缺不得了,唯有见到那身份的象征,她惶惑的心才能得以有所着落,告诉自己,她还是皇后!她没有输!
宫女的脚步踏进殿中时,顿了顿,方缓缓靠近道:“娘娘!有消息送进宫来,说是公主这会子在杭州,安然无恙!”
皇后稍稍舒了口气,旋即倏得抬眼。
鬓边碧玺玉扣下垂落的一排长长的翠质结珠的流苏沙沙晃动,一星一点的打在加上,落雨似的颤颤微凉:“倾禾去杭州做什么?”
宫女微微抬眼,看了眼皇后的脸色,喏喏道:“说是、殿下住在了蒋家的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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