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着众大臣和宗亲或得意、或焦急又或愤怒的神色,淡淡一弯唇,只静静听着闷雷在头顶翻滚。
直至暴雨之声从远处隐约而来,皇后才缓缓道:“元郡王说的不无道理,陛下病逝沉疴,有些事情不得不防着些,若是到时没能有个新君安定人心怕也是不妥的。”
“本宫虽为皇后,到底不比各位前朝办事的大臣们心思通透,今夜本宫叫各位宗亲和大臣进宫本是商议新君继位的相关事宜,只是遗憾易王遭匪患屠杀,如今只好另议推举。”
“各位大人可各抒意见,本宫会与宗亲耆老相商,陛下若能醒来便是最好,若是有什么不测。”雍容的眉心宛然有悲呛流转,“也好、也好有人选公布于百官命妇面前,一稳天下臣民之心。”
众臣自是声声称“以皇后殿下之命为尊”。
皇后的目光看向慎亲王和隆亲王,亲和间颇有几分依仗之意:“不知四哥和六哥有什么想法么?”
慎亲王摆摆手:“臣对朝堂事没主见,臣听娘娘的。”霸气眸光流转与于众人面上,旋即又道,“本王嚣张惯了,往后自会更嚣张!”
他的意思很明白,选出来的人,是他不能为之依仗继续嚣张的,你们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而他对李怀的态度又显然,没好感!
众臣都对这霸王还是非常发憷的,尤其方才有拉出去一个,总不敢在他面前太嚣张了。
隆亲王则表示需要思量一番,意思也和明显,他心中有人选,然而不是李怀罢了。
本就是李怀一派的,立马表示推举秦王为新君,理由纷纷飒飒的滔滔不绝,着重便是一条“长子”且后嗣丰盈,不比李彧至今不过一个男嗣,人丁单薄。
李彧一派中有惦念着家小的,自有那悄么声儿的把脚跨向了李怀一派方向的。
只是尚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与宗亲持中不言,或者直言不会被威胁。
几番言语激烈,你来我往,原本呈三方难以牵动的鼎立姿态满满往李怀的一方偏去。
暴雨倾盆而下,宗亲大臣们避到了偏殿,宫嫔们跪在暖格外悲悲切切,也不知是在哭即将死去的皇帝,还是哭自己马上就要沉落至“先帝遗孀”所住的慈宁宫等待老死的人生。
凄凄哀哀的哭声伴着雨水落在芭蕉叶上的滴滴答答,叫人听着愈发空洞洞的心慌意乱。
三朝元老温太师已有七十高龄,家中曾孙亦是刚取了美妇。
老人家精神矍铄负手扬头,缓言道:“秦王与雍王都是先帝爷看中的皇子,皆有才能,功绩斐然,只是说句难听的,先帝爷情愿选了易王都不肯立二位殿下,只能说明二位都不是先帝爷心中最佳人选。”
“天家之事原是不该微臣等来评判任何,只是遗诏新君已然身死才容得老朽来说。”
这话说的直接,也叫李怀神色间飞过阴沉,却也不没有厉声而喝,只温然道:“老大人直言便是。”
温太师看了他一眼,岁月砥砺下的眸光深沉却又清明,有着清幽的光,“秦王虽好,到底是被先帝遣去封地的。老臣不推举了雍王,却也并不赞同秦王为新君。”
看似两个都得罪了,却又两个都不看好,细细一琢磨总结为一句话,你们谁登基我都无所谓,反倒是把自己摘了个干净,无形中又给自己留了点后路。
此话一出,几个大臣便也一同打起了太极,含糊其辞的继续保持中立。
但,大风向已经渐渐转向了李怀。
一阵斜风卷进东偏殿,瓢泼大雨下的烟波浩渺扑在身上有着恻恻寒意与湿黏,皇后坐在上位,似乎在听,又似乎全然在走神,眼神澹澹的望着濛濛白白的一片雨水。
视线受阻,甚至瞧不清西偏殿的门窗。
有膳房的小太监端了皇帝要进的汤药从东偏殿的门口,迈着细碎的步子匆匆而过。
偏殿里的小太监举着镀金的铜铸长杆,将点了厚重檀香的错金镂空熏球挂上横梁。
那熏球的花纹雕的十分精美,仙鹤腾云栩栩如生,只是那欲飞不飞的姿态瞧着却是那么的沉重。
从镂空处缓缓吐出的轻烟悠悠袅娜的缠绕在精雕细刻的画梁上,又渐渐消失,宛若这座宫城、这个皇室,看不到未来在何处。
夜色郁郁沉沉,风卷残云,没有月色的树林因为连日的雨水而充满了腐败的气息,不断刺激着林中马匹儿的鼻子,引得马儿不断“噗噗”喷气。
深夜的鲜嫩树叶上缓缓凝了细密的露水,聚成一滴,沉沉的坠在叶尖上,一坠一坠。
马匹的铁蹄踏在厚厚的落叶上只余了闷闷的声响,却依旧震动了高大树叶上的露水滴落,并着天空瓢泼而下的大雨落在了马儿硕大的眸子里。
迎着那片被火光烧红的天空,反射了一抹橘色的莹光。
铁甲弛聘,在漆黑的林子深处速速奔袭,宛若鬼差自地府而来,只不知,勾的是谁的魂魄上那八百里黄泉路。
大队人马毫无阻拦便进了城。
为首之人的身姿,一魁梧,一修长。
修长身姿带着一半分散进了城中各处,有目的的去到各个府邸,余下众人直奔了宫禁而去。
永定门前一片狼藉,尸横遍地,雨水混着血水,在宫门前冲刷了一道蜿蜒的血流。
“匪患”正在清华门与禁军缠斗,可奇怪的是动静闹得这么大,内宫里不可能不知道有“匪患”强闯宫门,却没有禁军支援,只有原本守门的百余将士在拼死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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