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晋与云南对峙了百年。
这百年来南晋败在姜家手中无数回,三十年前南晋曾纠集五十万大军攻打云南,最后被祖父与几位舅父以三十万兵力打到几乎无有还击之力。
这三十年来南晋低调的不可思议,可活过一世的她却晓得,南晋国君暗里一直都在招兵买马,近几年又接连吞并了几个小国,实力已慢慢恢复,只是假装衰弱,年年躬身垂首的来朝觐见,仿若心甘情愿永世称臣了一般,为的就是让大周朝廷对其卸下戒备。
当年那一仗打了整整一年三个月!
拖到云南粮草耗尽。
而那时候皇帝病重,身为监国太子的李彧却故意拖延粮草与援军,让姜家和三十万大军陷入绝境。
那时候,她那样求他,跪在东宫正殿整整一日一夜,他终是答应了调兵救姜家军,可最后,却依旧眼睁睁看着姜家军被南晋残杀殆尽,然后才调遣加元关的将士去攻打力战余年早已经精疲力尽的南晋残兵。
南晋国灭,姜家也跟着覆灭了。
李彧啊,打的好主意,利用战争、利用姜家的忠诚灭了敌国也杀了唯一的异性藩王。
当初她听信了他的话,让姜家出兵灭南晋,立不世战功,让朝臣再无接口提及削藩之事,可笑她竟信了,极力赞同开战!
只是,这样的战争应该发生在三年后才是,怎会忽然提前了?
徐悦瞧她神色微恸,眸中翻卷着绝望的痛苦之色,他心下担忧,微微俯身抚了抚她的家,极力温柔的问她:“怎么了?”
灼华回神,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担心外祖年纪大了经不起那样的战事。若真有大战,百姓怕也是要流离失所了。”
朝中的事她知道还有个解释,南晋国内之事她却不能说,否则怕是要给自己和身边的人都带来灾祸了。
如今不是李彧为太子,也不是他监国,想来这样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吧!
见她不肯说,徐悦也不勉强她,执了她微凉的小手在掌心:“外祖年纪大了智慧却是不会退的,更何况还有舅父他们。战争免不去的,若能用一战换数十年的太平,倒也不算不值得。”
她点头,仿佛玩笑道,“若是能挑动了衡国与齐国同南晋对峙,倒也免了云南之危了。”
徐悦先是失笑,细细一琢磨觉得倒也不是不可能,点了点她的鼻:“你若身为男儿身,怕是大周最年轻的将军了。”
她眉尾一挑:“岂不是抢了徐大人的风光了?我若是男儿身,徐大人可要怎么办呢?”
徐悦轻轻一笑,宛若月光流水一般温文脉脉:“就如周恒焯华一般,也无不好。”
眸光微跳,她一怔,又缓缓笑开,眼底的清泠化作纯澈的涟漪,一圈圈的化开,起起伏伏,与心跳同拍。
今日皇帝没有进山,正与几个文臣说这话,目光转向他们这处,便招了徐悦过去说话。
徐悦一走,李怀便寂静无声的走到了灼华身侧。
“郡主自嫁了人倒是柔婉了起来。”
灼华收回望着天际的目光,澹然道:“不过是看对谁而已。”
李怀的神色淡淡如水,眸色一闪而逝的阴鸷,“梅氏的守宫砂,你是如何发觉不对经的?”
灼华抬手抚了抚鬓边的蔷薇,指腹沾了清幽的花香:“如今殿下算计人都这样不加掩饰了么?“
李怀一掀嘴角,仿若嗤笑,“不过是看对谁而已。”
“说的很好。”灼华语调和缓如同四月清风,“梅氏若真是好运到,有好心人搭救,若有记忆早便回来了,若无记忆,乡下山间的婆子,如何会白白养着她?凭她失踪时的一身精致衣衫么?”
李怀的嘴角向上挑起一道微冷的弧度:“这个女人掉下悬崖后被一群匪贼救走,在山窝子里做了几年的压寨夫人。我的人发现了她,把她救了出来。受尽凌辱的女人啊,最是阴毒了,我让她看着你和徐悦进出、恩爱,告诉她,这个男子和一切优容本该属于她,毫无意外,她对你恨之入骨。我又把她送进京城最大的妓院,让她学着勾栏本事。”长长一叹,言语中似带了疏懒之意,“原本打算给郡主送个好妹妹分担一下的,可惜了,白费了我一年的心思。
灼华皱眉,堂堂世家嫡女竟为了莫名的恨意甘愿为妓子,简直可笑。可背上也窜过一阵微寒,这样心存破坏一切心思的女子,放的下身段,也有勾人的手腕,若真是进了徐家,徐悦当真能挡得住么?
徐悦与皇帝说这话,回眸见李怀站在灼华身侧,黑眸一沉,却一时间无法走开。
李怀瞟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间有细碎的冷冽聚起:“人人都道徐世子克妻,郡主倒是不信邪,偏生要与他成婚,如今你二人感情倒是好,就是不知,你若是死了,他是不是还能活的很好呢?”
灼华眉心一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灿烂天光下,树林间发出一丝微冷的反光,她看不清,朦朦胧胧的,可她也猜得到——是箭!
灼华这才惊觉,原来他让梅氏放毒蛇并不是为了杀她,而是为了引她出来。一旦她到了猎场,四面树林,藏匿几个人并不是难事,乱箭伤亡也并不是没有先例!
徐悦也看到了,可他离得太远,如论如何是追不上离弦的箭,他双目通红,嘶吼着叫她闪开,那张美貌的面庞在灼华隐约的目色里迸起烈火熊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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