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操守厅时,遇到师爷,师爷的下巴上光秃秃的,瘦脸更皱了。
“太太,这个时候别出去在人前失态。”他看着刘梅宝哭的红红的眼,皱眉说道。
卢岩的事在官府中已经传开了,但民众们还不知道,粥厂还在继续,富户们偶尔的捐赠也在继续,一日三餐有了保证的饥民充满了对生的期待,争先恐后的去抢河东驿提供的任何一个劳作的机会,跋涉而来的奄奄一息的新饥民一头栽到,便有负责秩序的兵丁将他们搀扶起来,河东驿外,冰天雪地,一片春的气息。
这个时候如果她失态,富户们不会再有捐助,饥民们陷入混乱,那卢岩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是,我知道。”刘梅宝低头应道,又抬头看师爷,却是忍不住眼泪闪闪,“有什么新消息?”
“没什么,太太别着急。”师爷淡淡说道。
“我去趟太原府吧?”刘梅宝咬唇问他,自己不知道找谁,师爷一定知道。
“太太去那能做什么?您是个外乡人在这里也没个什么认识的人…”师爷摇头,最后一句话小声嘀咕,旋即对她挤出一丝笑,“我已经派人捎信去了,太太在家吧,这样大人也安心。”
说吧这句话,师爷就拱拱手不再多说走开了。
刘梅宝站在原地没有动,似乎出神。
“太太..”仆妇小声提醒。
刘梅宝回过神,擦了擦眼泪。
“新捐赠的米粮到了,咱们去施粥吧。”她打起精神说道。
“太太,您都一天一夜没休息了….”仆妇带着几分呢担心劝道,“好歹眯一会儿..”
“我日常都是这个时候去施粥,如果不去,人家会猜测。”刘梅宝抿嘴说道,“来,我洗把脸,你帮我匀匀粉遮着眼…”
仆妇含泪应声是,二人向内院走去。
站在厅房的师爷这才从窗户前收回视线,他重重的吐了口气。
“来人,我去趟太原府…”他招呼身后的书吏道。
话音才落,有门房跑来报,季家庄季富成老爷来访。
季富成?师爷愣了下,这个时候他来….
“说是找师爷您的。”门房补充道。
莫非是来挖墙脚的?游击将军季富华是倒了,但季家还没倒,而且在那种严打的情景下还能保住季富华没有掉脑袋也没有在监牢中度过余生,可见其家族的势力。
别的人可能不知道,但季家人肯定第一时间知道卢岩出事了,不管怎么说,河东驿有今天,他这个师爷也是出了一定力,多少也能证明是有些本事的…
师爷不由挺了挺胸膛…..。
“师爷,见还是不见?”门房问道。
师爷陡然回魂,心里自我唾弃自己一声,怎么遇到事还是改不了溜之大吉的毛病。
“见,生员老爷来了,怎能不见?”他说道,一面整整衣衫,亲自接出去。
倒要看看这个很少露面与人来往的季家家主,屈尊前来见他这个没有功名在身的小师爷做什么。
“守备大人还以为是造反了。”落座敬茶之后,季富成开门见山说道。
师爷苦笑,可不是,如今因为那个什么自称唐王的李长三,各地都是紧张的不行,乍一听两个操守带兵打起来,换做谁也得认为是官兵造反了,吓得守备差点晕过去。
师爷刚听到消息时,也是吓了差点晕过去,捶胸顿足自责不已,他就知道这个卢岩,总是搞出一些常人不能的事,什么好好谈谈,他怎么就信了那小子的话!
这小子如今长进了,会骗人了,再不似以前准备做什么便直白的说出来,学会编瞎话糊弄自己!
想到这里,师爷忍不住叹气去习惯性的揪胡子,才发现胡子已经一夜揪光了。
“武大群的父亲,曾拜我名下。”季富成沉吟一刻又说道。
师爷一惊,失态的站起来,瞪眼看这季富成。
武大群,就是松山堡的操守,出身武将世家,文人瞧不起武将,武将皆以结交文人为荣,能投到文人名下做弟子,那更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大事,同时也可以说明,这个文人在当了记名弟子的武将眼里,地位不亚于亲爹。
你就是我亲爹!师爷心里失态的狂喊,哆哆嗦嗦的就冲季富成施礼。
“这次的事,皆是由于赈灾艰难….”他稳住心神,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到动情处眼泪流下来哽咽不成声。
“卢大人这是逼不得已,非是故意冒犯,还望先生能出面….”他抹泪说道。
心里狂喊这季富成快出面让武大群的爹管管自己儿子,只要他松口撤告,那就能大事化小…..
听说那个武大群被卢岩打得很惨,当守备赶到时,四十岁的汉子抱着守备哭得像个孩子…
“正是如此。”季富成神态肃正的点头,一面冲身后的侍从点头。
侍从自进门时手里就捧着一个书轴,此时便站出来展开。
师爷有些不解的看过去,见上面写满了字,还有密密麻麻红手印。
“这是老夫亲笔写的陈情书,并有千民作证…”季富成说道,“放心,老夫并没有向民众透露此事,这千民手印是我侄女收集的,原本是想给大人做个万民伞,没想到此时用上….”
他说到侄女二字时加重了语气,意味深长的看这师爷。
师爷只顾着激动了,没有注意。
“老夫这就亲自前往太原府,呈交承宣布政使司参政王大人….”季富成说道,并介绍这个官员的兄弟跟自己是同年,两家关系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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