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鹮猜错了。
段骁终究还是留在了这一行,并且凭着几首原创,一夜爆红。
他是人人艳羡,粉丝千万的顶流,被人说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即便不借段煜卓的手,不用祺美操刀,一样红透半边天。
但秦鹮不懂,段骁为什么要留在自己的并不喜欢的行业里,她沉在自己的情绪里,刻意忽略段骁的所有消息,可红了就是红了,就算她封闭眼睛和耳朵,依旧有挡不住的新闻铺天盖地,纸片一样涌过来。
秦鹮这才意识到,记忆里那个执拗,不懂事,飞扬跋扈的少年,离开她以后真正涅槃了。
有一次偶然刷到了段若轩登台领奖的视频,年度活跃艺人,段若轩握着水晶奖杯,俯身发表感谢,万众耀眼的舞台之上,少年眼角眉梢轻佻睥睨,惹台下人疯狂尖叫。
秦鹮坐在电脑前,盯着视频,把讲话的那一段重复看了十几遍。
他左耳垂上有两个耳洞,是从前他们一起去打的,她还疼哭了。
他被衬衫领子盖住的锁骨处,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她吻过无数遍。
他握紧奖杯的那只手,指腹布了一层薄薄的茧,是打游戏打的,她拔过他网线,他也只是恨恨叹气,却从来不敢真的生气。
秦鹮没有体会过恋人分开后那种突如其来的暴烈疼痛。
她的疼痛,好像被时间慢慢拉长了,然后缓慢地细致地一点点渗进她的生活里。
钝刀子杀人,大抵是最严酷的惩罚。
段若轩爬得越高,秦鹮就越是销声匿迹。
大学毕业,留学归来,秦鹮顺理成章签了公司,发的第一首歌稍微有点水花,公司派她出席盛典活动,可在最后一刻知道了段若轩也要出席的消息。
秦鹮落荒而逃,放了主办方鸽子,也得罪了公司,一个刚出道的新人,就敢这样肆无忌惮,于是被彻底雪藏。
秦鹮回头望,自己和段骁分手的这几年,段骁大杀四方,她则不得不躲在光照不到的阴影里,避开他所有锋芒。
债既然已经欠下了,不再出现给他添堵,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胡度问她,恨不恨段煜卓。
其实哪里谈得上什么恨不恨的。
这件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自己的苦衷,自己的理由。
秦鹮只是有点后悔,如果再来一次,她宁愿段骁只是段骁,再也不要抱着接近祺美的心思和他在一起。即便最后真走了心,这段感情也不纯粹。
段煜卓心思阴暗。
她自己也未必坦荡。
半斤八两,求仁得仁,怨得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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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临近大学,秦鹮租住的公寓白天还算热闹,可一到了深夜,尤其是后半夜,隔壁一条街的店家商铺都关了,就变得阒静幽深,环卫工没来得及收拾的街角堆满了塑料垃圾,风一吹就乱刮。
司机在街口停下,伸出头看了看前面的路况。
“麻烦您,在这停就好了。”
秦鹮一向怕给人添麻烦,适时开口:“这里是小区侧门,平时走的人少,路窄,车进去就难出来了。”
“那不行,”司机继续伸头向外望:“大晚上的,这又没个人影,你一个小姑娘,多吓人,我得把你送进去,不然和段总也没法交代。”
司机是临时接到段煜卓消息的,要去远山墅接人。以前也不是没见过段煜卓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只是大半夜的,小姑娘独自一人从段煜卓的住处出来,还红着眼眶,这就稀奇了。
印象里段煜卓平时待人和善,从没对谁红过脸,和司机助手员工说话都是和和气气的,更别提对女人。
司机觉得秦鹮有点奇怪,也有点惨兮兮。
她从上了车就一直望着窗外发呆,眼里明显有泪,可怎么也落不下来。
好奇,却也不敢多问,只能尽职尽责把人送到地方,无奈路是真的窄,一边还有施工队没搬走的铁马,很占地方。
车子一边往前慢吞吞地挪,司机一边安慰秦鹮:“不好意思啊,稍等,能过去的。”
秦鹮也替司机师傅捏了一把汗,这车若是刮了碰了的,价格不菲。
“没事,没事,能过,能过......”
秦鹮替他看着左右间距,顺便提醒:“前面的路是通的,一会儿我下车了,您直走,左拐,出了侧门就是大路了。”
“诶,好,好。”
秦鹮示意,就在这里停。
“就这栋?”司机俯身,撑着扶手箱,透过副驾驶的车窗向外望:“哎呦这黑的。”
后半夜了,一楼住户都熄了灯,只剩一盏半昧不昧的路灯幽幽亮着,刚能照亮脚下的路。
“没事,我长走夜路,习惯了。”
“要不我停个车,送你进去吧。”
“真的不用,谢谢。”秦鹮抬手,示意司机师傅看远处:“这很安全的,你看,街那头就有社区派出所。”
司机顺着秦鹮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亮蓝色的警示灯让人心里稍稍安定些,再回头,秦鹮已经下车,站在了车边。
“谢谢您,我先走了。”
司机诶了一声。
小姑娘礼貌又客气,不卑不亢也不娇气,看着就乖。司机好心,没马上走,把车灯大亮,目送秦鹮进了楼道才离开。
他并没有看到,秦鹮也没看到,楼道门口黑黢黢的花坛边坐了个人。
那人一直看着车道的方向,指间夹着的烟头一明一灭,直到望见了秦鹮,才揿灭了,站起身,烟头甩在地上,和其他十几个烟蒂落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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