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上,众多官员聚在一块为了盐税一事争论不休。
“陛下,盐税一事事关国运,推选查盐税之人岂能马虎?”
“陛下,微臣不知礼部尚书佐大人此话是何意?!难道微臣所推之人不合礼部尚书佐大人的意,便是马虎了?”
“陛下,据微臣所知,礼部尚书佐大人的夫人正是江南某盐商之女,这其中莫不是有私心在内吧!”
“你!你休要血口喷人!”
起先是礼部尚书佐大人一人力战群雄,接着又起了许多声音,闹哄哄的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吴淳尽量将自己往里缩缩给各位大人让开位置,她怕自己好端端站着还莫名挨到打,小小的脚步正谨慎地往里退,刚退几步她就好死不死地撞到了人。
吴淳满怀歉意地侧目瞅一眼他,裴景权微低下头也看到她,他微微一愣,跟着往里缩了几步给她腾一个位置好躲四处喷的唾沫。
裴景权?
若她没猜错这人就是裴景权,吴淳不动声色地端视身侧的人,玉润额头上有一处小小的疤痕,吴淳皱眉仔细多看了一眼,的确是道旧疤。
裴景权发现她正盯着自己额头上的疤痕,下意识抬手想去挡住,眼底一时间闪过慌张,他为了避开吴淳愈加深沉的眼神,干脆侧过头不让她再看。
呵…吴淳内心冷笑,裴景权要躲,她偏偏不让他有机可乘,伸出手拽了一把裴景权的袖子,用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不用躲了,下了朝偏左宫门见,不许不来。”
眸子一缩,裴景权藏在袖子里的手挣扎了一会:我…我该怎么告诉你呢,吴淳…
“够了!朝堂上吵成这样成何体统!”沉着脸揉着胀疼的太阳穴,高承乾呵住争吵不休的官员。
吵的面红耳赤的官员们纷纷停下:“陛下恕罪!”
高承乾闭眼缓和自己的情绪,睁开眼笑着看向胡庸:“胡宰相可有中意的人选?”
看到高承乾唯唯诺诺的模样,胡庸微微一笑,年少继位,终究是乳臭未干,比他老子好把控多了,和蔼的笑容里淬着一股恶毒的阴风:“陛下,臣认为新进的中书令吴大人可担此大任,不知中书令吴大人可愿意?”
他是认为自己能死在他手里吧,吴淳内心默默吐槽。
眼里翻涌着讥笑,江南,苏家…她到了江南不就是如鱼得水吗。从人群里站出,恭谦道:“税,乃国之根本,微臣愿为陛下效劳。”
吴淳…只要能扳倒胡家一切的牺牲…高承乾假意低下头沉思,眼里的狠厉被紧咬着牙忍住,都可以!
他抬起头还是那副笑脸:“如此也好,江南路途遥远不便,此行若有忠武将军与你同行,应也不算无趣。”
容琅亦站在吴淳身后:“微臣领命。”
裴景权的余光看向二人,黯然垂下头,曾几何时,他与吴淳不也是如此一心同进退,可现在呢,他们成了对立。
下了早朝,吴淳支开跟着的小官们,独自走到偏左宫门边,裴景权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吴淳皮笑肉不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裴,景,权。”
听到她的声音,裴景权眸光忧郁,眼里透露了内心的怯懦与自卑,抿着干涩的唇瓣:“吴淳,我…我不是故意不见你还有宋辞的。”
他能说什么呢,说他其实一开始就想去金陵学院找他们了,但是!
他如今的身份,他有什么颜面见青鸣的人…
“一脸寡妇像,你发什么神呢。”
吴淳轻轻地推了他一下,裴景权高大的身子竟真被她推得踉跄了几步,吴淳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手,她也没用力啊。
裴景权攥紧拳头,张开口什么都没有说,他犹豫了许久,淡淡笑了:“吴淳,青鸣就数你小子最机灵。”
他额头的疤是当年吴淳不小心用石头砸到的,幼年时,吴淳与吴佩并不对付,吴淳厌烦他总是高高在上的嘴脸,吴佩呢是觉得吴淳整天搞的书院鸡飞狗跳,聒噪得很,一次不知道因为什么的原因,积怨已久的二人在后山打了起来,吴淳个子娇小哪里打的过高出她个头的吴佩,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吴淳一气之下捡起地上的石头冲吴佩丢过去,没把吴佩砸瞎却把他的额头砸出了个血窟窿。
鲜血流了吴佩一脸,二人腿都吓软了,最后还是吴淳最先回过神背着吴佩跌跌撞撞跑回青鸣,因为这一架吴淳被老院长打了十棍,吴淳魂都要被打散了,整整一个月下不了床,这一个月都是吴佩时不时来笑她几句,顺便照顾她。
吴佩…裴姓…呵,吴淳勾起嘴角,笑了笑:“你小子也不赖,心真狠啊。”
如今的裴景权身上再也没有当初青鸣那股潇洒不屑的自在,他的眼里只有落寞的晦涩,当年的他走到哪都是昂首阔步,神气十足,生怕别人看不到他神采奕奕的模样,现在他多数时候都垮着肩,不愿与人多说话。
面对吴淳,他笑起来也只剩下苦涩,他心里清楚,自己与青鸣的人再也回不去了,他怎么说得出口,自己的父亲与当初他们最痛恨的胡党在一起,自己的手上多多少少也算沾过无辜人的血,他做不回那个干干净净,一心为公的吴佩了…
就连胡庸要对吴淳下手,他都不敢更不能告诉吴淳,他肩上背负着整个裴家,他身后还有新妇与刚出生的孩子,他的女儿那样可爱单纯,他能保护的仅有这么多。
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一僵,吴淳愣了愣看着裴景权眼角不由流下一行清泪,半会她用手抚去裴景权眼角的泪痕,温声道:“你哭什么呢,裴大人,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会哭哭啼啼的,现在成了一个大男人了,怎么还哭上了。”
裴景权:“……”
对啊,他哭什么…他哭的是从前的吴佩,哭的是从前的吴佩和吴淳…
裴景权紧紧抓着吴淳的肩膀,高大的身子压制不住的发着抖,自己不能告诉吴淳,胡庸想让他死在江南中,叫他一去不复返。
“不用担心,也不用自责,裴大人,我明白你的不容易,我更不可能会怪你。”吴淳无声低下头,笑中带苦。
眼泪一滴滴打在她的肩膀上,裴景权深吸一口气,松开她的肩膀,什么都没有说,转过身要离开。
“等等!”吴淳追上他,她从怀里拿出准备好的银脚镯塞到裴景权手里,一如既往没心没肺笑了,“给我小侄女的,等我从江南回来,我还等着听她叫我一句小叔叔呢。”
裴景权捏紧银脚镯,不敢看他,闷声应了一句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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