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那边表示鼎力支持,一应支出都从国帑出账。”兴安赶忙说这钱是朝廷出,不是内帑出,沈不漏意外的阔气了一次。
朱祁钰想了想还是问道:“多少钱?”
“八万银币。”兴安底气不足的说道。
“八万?”朱祁钰立刻摇头说道:“这不行,太多了,你知道咱们大明刚打了一仗,国帑空虚,这会儿花这么多钱,翰林和御史们要指着朕的鼻子骂了。”
兴安颇为委婉的说道:“陛下,国帑,空不空虚,陛下自然是清楚的。”
兴安已经尽量委婉了,大明国帑这账本,陛下比他看的明白,看的透彻,国帑空虚不空虚,皇帝再清楚不过了。
国帑一点都不空虚,甚至仍有富足,这是建立在徐有贞在南方疏浚水路、大明工部在兴建京宣驰道、大明各地方都在对官道驿路做平整硬化处置,大明官船官贸南下西洋、大明军北伐,这一系列国朝大事的背景下,大明的国帑依旧富足。
如上这些开支,甚至没有动用大明藁税开支,也就是说,大明本身征藁税,也就是地税,仍然留存。
仅仅靠着数个市舶司的商舶赋税以及宝源局的投资,就足够支撑这些国朝大事,甚至还有结余,朝中不乏反对新政之人,可是陛下生财有道,拿着生出来的财办事,弄的朝臣们反对的底气都有些不足。
朝廷本身的藁税体系仍然有条不紊的运行,但是愈发势弱,商舶税、宝源局、官厂的营收,已经占据了大明朝廷入库税赋的七成,而这个数字,还在用飞速增长。
朱祁钰当然清楚,可是让他花八万银币,他还是有些心疼。
“折半折半,这八万银币,能放八盘十寸弹烟花了,动静小些,规模小些,入宫人数再少些,省下来的钱,内帑照数拨付,犒赏三军。”朱祁钰最终还是应了下来遴选秀女之事。
遴选秀女是一个政治活动,皇嗣就是国本,自然是多多益善,只是朱祁钰仍然希望预算砍一砍,八万银币可是京营四千个军卒,一年的饷银。
这要是能折一半,内帑再添点,把这钱花到犒赏三军上,他不香吗?
“陛下这个折半折半是折到四万银币,还是折半两次,折到两万?”兴安试探着问着,这花钱的事儿,得问清楚,一厘一毫都不能有差错的。
“还能折到两万银币吗?那就折到两万吧。”朱祁钰眼中一亮,便答应了下来。
兴安那是眼前一黑,自己这花鸟使的差事,是真的不好做,京宣驰道第一期就百万银币的预算,陛下眼都不眨一下,国帑不同意就内帑办,定要做成,可到了这等事儿上,陛下杀起价来,杀的兴安心痛不已。
朱祁钰也有话要说,当年陈婉娘,那老鸨可是开价五万两,朱祁钰还不是一文没花,就弄回来暖被窝了吗?
不过胡濙和兴安沟通的时候,对预算二字不甚在意,只要陛下答应下来遴选,万事交给礼部便是。
没有钱万万不能,可有些事,真的不是钱的问题,比如这遴选秀女的法子,胡濙有很多很多的办法在不影响质量的前提下,砍预算。
朱祁钰颇为满意的说道:“户部这六万银币,再加上内帑着数拨付,一共十二万银币,等大军凯旋直接发给京营将士。”
这是除了犒赏之外的额外恩赏,朱祁钰也不玩那么多的花里胡哨的东西,就是现银。
兴安又看了一眼于少保的奏疏,于少保担心的那些事,永乐年间发生过一次,可是景泰年间,兴文匽武想成为大势所趋,先问问陛下内帑的金山银山答不答应再说。
朱祁钰这军事天赋等同于零,可是这弄钱的天赋,绝对是一等一的强悍。
这永乐年间兴文匽武大势所趋,说复杂是真的复杂,可是要简单说,就是没人、没钱、没粮,主要是朝廷没有。
而眼下,朝廷有,陛下更有。
兴文、振武都是靡费钜万的国事,哪一样都需要海量的银子,为文皇帝做了那么久户部尚书的夏原吉为何都反对文皇帝的最后北伐,一来是文皇帝身体真的撑不住北伐了,二来,是朝廷真的穷了。
朱祁钰靠在椅背上,挑了挑眉说道:“今年京营的过年银,比之去年,还再加两百文,现在一个军士应当是两银币了,这京营编制内外逾三十万,这就是六十万银币,沈不漏瞎阔气什么,八万银币就搞个遴选秀女,按照惯例,这过年银,国帑要出三十万,到时候他别到朕这里哭穷就是。”
正统年间,京营一年花费仅仅十四万两银子,户部都得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偶尔还要用盐引凑数,或者干脆折钞,连朝廷命官的俸禄都发不出的正统年间,更别说这些苦哈哈了。
景泰年间这额外的过年银,已成定例,仅仅这过年银,就要六十万银币。
振武,是一笔天大的开销。
“取柱香来。”朱祁钰站起身来,将土木堡天变阵亡的英烈牌翻转了过来,待兴安上了香后,朱祁钰坐在灵牌前一言不发。
皇帝在烟雾缭绕之中,那些咆哮的冤魂们若隐若现,相比较当初的狰狞,现在这些冤魂,已经格外的平静。
“再等等,西进的瓦剌人跑到泰西,跑到天边去,朕也要追到他们天边去。”朱祁钰看着香火逐渐燃尽,才睁开眼平静的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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