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完全没料想到,从地方上来的巡抚,挂着兵部右侍郎,巡视地方的于少保,更适合做兵部尚书。”
“也像现在的江渊一样,他做了兵部尚书,虽然他做的很不错,至少比陈汝言强多了。”
“这是一种默契。”
这段话虽然很复杂,但是刘吉还是用力的领悟其中的道理。
金濂跟随宁阳侯陈懋,不仅仅在福建抵背杀敌,而是金濂从正统三年起,就开始参赞宁夏军务,土木堡之变后,金濂回京却做了户部尚书,而不是更合适的兵部尚书。
而是正统十三年从地方巡抚入京的于谦,做了兵部尚书。
因为金濂很懂军务,所以他不能当兵部尚书,因为江渊不是很懂军务所以做了兵部尚书,因为刘吉很懂礼法,所以他不能入礼部为官。
逻辑都是一样的,官场上有若干的潜规则,这就是其中的一条。
刘吉疑惑的问道:“人尽其才,才尽其用,不应该才是朝堂吗?”
胡濙摇头说道:“不,恰恰相反,如果你主官很懂这些事,那些蝇营狗苟,还如何进行呢?”
“这和我想的完全不同。”刘吉无奈的说道。
胡濙笑着说道:“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句话是孔子的话,就是让百姓跟着走,但是不能让他们知道为什么。
胡濙笑着说道:“民可使道之,而不可使智之。民可道也,而不可强也。但是我要提醒你,陛下走的是民进则国进的路,这些不合适,以后就不要再讲了,否者陛下会厌恶你。”
“礼法岂是如此不便之物?要因时而动。”
有些学问太古老了,陛下已经总论了财经事务,这些不让百姓明白道理的句子,不可以在拿到庙堂上去说了。
刘吉赶忙说道:“下官清楚了。”
胡濙继续开口说道:“《韩非子》曰:官职者,能士之鼎也,任之以事,而愚智分也。”
“眼下,你揽了《寰宇通志》的差事儿,朝堂之事莫问,去重庆府吧,从重庆府沿江而下,把这四万里水路勘测做好,我举荐你到礼部为官,便不再有什么问题了。”
官场是个名利场,是个熔炉场,是个鼎,只要让官僚办几次事,就能看出他的能力来。
这也是考成法的妙用。
为何考成法能够打破根深蒂固的朋党呢?
因为就是关系通天,若是考成不过,那便无法升迁。
刘吉迷茫的问道:“可是胡尚书不刚说了吗?我因擅礼法,而失礼法官职吗?”
胡濙坐直了身子,十分认真的说道:“一套明面上的规矩是大家必须要遵守的。”
“一套暗地里的规矩,这套规矩,是会随着明面上的规定去变化的。”
“你如果遵照暗地里的规矩其办事,那只能走在暗地里,见不得光,上不得称,有所求,自然会被人利用,就需要不断的妥协,忍让,去利用你手中的权柄,去交换你需要的另外一些权柄。”
“如果按照明面上的规矩去做事,那便是仁者无敌。”
“于少保就是如此的人,所以他即便是废掉了稽戾王的皇位,但是依旧无人可以置喙,并且依旧执掌朝臣牛耳。”
“我希望你能遵循明面上的规矩,这样日后,但求一个问心无愧便是。”
胡濙看着刘吉依旧迷茫的神情,笑着说道:“没事,你现在只需要记住我这番话就是了,日后,你就明白了。”
“谢胡尚书教诲。”刘吉道谢,虽然他不懂,但是当他从重庆府走到松江府,把寰宇通志修出来之后,就会明悟这番话。
他会遇到很多的权力交换的问题,他会慢慢明白这些道理,这些告诫。多么的重要。
人生有很多的岔路口,但是这些岔路口如何去选择,完全看刘吉自己了。
陈循带着翰林院的文林郎,完成了寰宇通志历代文书的整理,随后派出文林郎去了各地,勘验所有的地志是否发生了变化。
而朱祁钰回京的第十天,终于开始了第一次的奉天殿朝议。
在净鞭三声脆响之后,在天空依旧未曾完全明亮的时候,官员们终于在大汉将军的检查之后,走进了奉天殿内。
奉天殿的月台之上,再不是坐着四方凳的监国襄王朱瞻墡,而是大明的皇帝朱祁钰。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见礼。
朱祁钰笑着说道:“平身。”
兴安一甩拂尘,高声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只见左班中闪出一员大臣,配玉带金鱼,乃工部尚书石璞,他高声奏道:“臣连日接得开封等处水灾文书,道:黄河水溢,牵连淮、济,其势甚汹涌,恐有陵寝淹没,城郭倾颓之祸,介时淮南一带,尽为鱼鳖。臣不敢不奏,请旨定夺。”
朱祁钰已经和石璞沟通过了此事,石璞将自己前往开封府,治理黄河。
朱祁钰开口说道:“黄河夺淮入海,百姓苦不堪言,历代治河,皆是黄河上排列数百艘大船,号令众多船工用耙疏浚河底,这主意看起来很妙,但结果是上疏则下积,此深则彼淤。”
“摁下了葫芦浮起了瓢,这种哪里有窟窿就堵哪里的事儿,难道要一直如此做下去吗?”
用耙疏浚河底,降低黄河这条地上河的河床高度,看似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是实际执行的时候,却是不尽如意,因为一旦挖掉了一个地方的河床,就会很容易导致决口,结果就是上疏则下积,此深则彼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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