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很快的来到了郕王府,他和金濂是最后两个贺岁的人了。
“于少保、金尚书辛苦。”朱祁钰转头对兴安说道:“给两位爱卿沏茶,沏好茶。”
“陛下不用麻烦了。”于谦赶忙阻止,但是兴安已经把茶端上来了。
兴安猜到了两位忙完了国事,总是要来拜年的,他看着日头准备的,这点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没有,他当什么皇帝近侍呢?
于谦坐在左面,金濂则是坐在了右侧,兴安立侍。
“于少保,最近的农庄法,推行的如何?”朱祁钰关心起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农庄法,是朱祁钰推出的一个大明时代抵抗土地兼并的重要手段,也是他登基以来,最大的良政。
于谦红光满面,精神焕发,比以前的模样不知道好了多少,他胜券在握一般的说道:“陛下容禀。”
他将自己在京畿推广农庄法的事,事无巨细的说了个清楚。
“为何有人对于少保射箭?”朱祁钰一听有人反对农庄法并不意外。
这是理所当然,会发生的事,也在朱祁钰的预期当中。按照经验,高生产力,也就掌握了较多生产资料的地主们,是不乐意集体农庄的。
因为是按劳分配,不是按资分配。
朱祁钰定了定心神,颇为认真的说道:“细细说来。”
于谦有点意外,其实陛下的性子有点急,他还以为陛下会怒而兴兵,前往捉拿,但是陛下却是非常耐心。
天之人,君子不怒自威,不喜于言表,不喜于形,怒于色,善恶皆所自取,然后诛赏随之,则功罪无不得其实。
陛下真的是越来越稳健了。
于谦早就打好了腹稿,赶忙说道:“陛下,其实臣刚开始推行农庄法,就发现了端倪,有人不满农庄法推行,大肆散播谣言惑众。”
朱祁钰点头说道:“这是必然,朕早有猜度。”
金濂无奈的说道:“这也是臣找到于少保的原因,臣无能,这农庄法推行看似简单,却是步步维艰。”
金濂并没有多少和百姓打交道的经验,他也在努力学习于谦的那些手段。
这些日子,多少有了点眉目。
带节奏这种事,朱祁钰见的很多,自然不会听风就是雨,为奸人所利用。
大明朝在万历年间,还有窑工跑到长安门前,跪拜求万历皇帝收回矿监。
开矿,国朝不能收税?这是什么道理!
大明朝的一些人,带节奏,同样是一把的好手。
于谦继续说道:“陛下,谣言甚嚣尘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百姓压根分辨不出其中是非对错来,稍被鼓动,尤其是这农庄法还是个新鲜事儿,他们会担忧。”
“当时有人在人群中向臣射箭,十团营勇字营军士,差点在大兴县衙门前,与百姓发生冲突。”
“这就是在背后散播流言,妖言惑众的目的!他们想看到朝廷和百姓发生冲突,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好在其中,浑水摸鱼。”
于谦的分析非常透彻,而且并不是说胡话,无凭无据。
他继续俯首说道:“臣已经将那个乱中射箭之人,抓到了,相信审讯之后,必有结果。”
“臣以为,抓住这群散播留言的罪魁祸首,背后之人,更为妥当。”
“杀鸡儆猴,方为上策。”
这就是于谦,他做事,从来不是只提出问题,而不给出问题的原因。
于谦不仅给出原因,还提出他的解决方案。
与都察院的御史们,完全不同。
都察院的御史们,总是提出问题,不给原因,然后提出一个似是而非的方案,实际上,是为了揽权。
什么是恭敬,什么是不恭敬,这就是区别。
当然于谦的解决方案,还是需要陛下去圣裁。
朱祁钰不由得想到了万历年间,窑民扣长安门,万历皇帝大怒,命令缇骑出动,驱赶人群。
结果呢?
就是缇骑和窑工大打出手,长安门前血流成河。
解决群众问题,是个穿针引线的细活儿。
慈父就非常善于穿针引线,最后以间谍的名义,发出biubiu的声音,将散播谣言之人,连根拔起。
慈父的穿针引线也要学。
“卢忠,将人拿了,到了北镇抚司衙门,无论用手段,让其开口。”朱祁钰叫来了卢忠,吩咐他去做事。
于谦并没有审讯那个射箭之人,因为于谦是兵部尚书,他不是法司,他并没有仗着自己深受皇帝信任,就随意的擅权。
这就是臣子的恭敬。
于谦坐下之后,便讲起了大兴的事,尤其是说到了真武大帝转世这一段,满是笑意。
朱祁钰有些愕然的说道:“朕这就成了…真武大帝转世了?”
于谦赶忙解释道:“陛下,百姓不视教化,若是讲的太复杂,反而不妙,等到他们多读些书,自然知道了道理,便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了。”
金濂赶忙补充的说道:“陛下真武大帝转世之事,百姓们反应还是很好的,这有些朝政不那么容易解释清楚,臣以为这不失为一个法子。”
“哦,这样。”朱祁钰想了想,这个时代,假托神明之名,其实也不是不可,实事求是的说,还有更快速的方法,去推广农庄法吗?
似乎也没有。
真武大帝转世,这个假托之名,朱祁钰认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于少保如此辛苦,大年三十还在忙碌,这一人讲宣政令,还是速度太慢了些。”朱祁钰略有些感慨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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